第97章 误解

“我……”矶姬深吸了一口气,她问,“我能拒绝吗？”

说这话的时候，她的手指剧烈地颤抖了一下，幸好掩在背后，并没有任何人发现。

矶姬很紧张,很惶恐，她甚至想就算屈服也没有关系，但还是想要试一试,试着反抗。两位神使的抵触情绪她一眼就看出来,所以她想要赌一赌，赌他们会顺水推舟。她也想好了，如果新神面露不悦,她就立即顺从。

奈奈生愣住了。她挑起眉头。

她没想到矶姬有勇气拒绝。这样想或者过分，但在矶姬出现在她面前，并且让她联想到御影开始，矶姬就被奈奈生定位为新的敌人。对待敌人，不需要客气。而这位被定为“新敌人”的矶姬，又不像鸣神姬一般，拥有让奈奈生容忍的实力。

“你要拒绝我……？”

微笑反问，奈奈生有点惊奇，她像是第一次见到矶姬一样，打量着她。

目光里有些新奇，有些惊讶。

妖怪，应该更容易屈从于强者吧？奈奈生并没有意识到，让矶姬抗拒的，除了对神明本能的反感之外，还有神使暗地里投来的冷酷目光。

“……是，我拒绝。”矶姬控制住了面部表情，没有让自己流露出恐惧，但她的背脊绷直了，僵硬的姿态，“……我，我后悔了，我能选择离开吗？我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。”

矶姬好后悔，自己和御影神他们的暗中交易。如果知道新神是这样的家伙，她一定不会这么莽撞。这和她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。一个人类女孩，身边有她的人类朋友，不是应该躲躲闪闪，尽量遮掩自己跟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吗？为什么新神会大大咧咧把自己的不同暴露在普通人类面前？

而且她的人类朋友，也不像一般的人类，开始脸色苍白，后来镇定下来，笑容恬静。在剧本里面，这个人类朋友应该尖叫，恐惧，逃离，让新神为了遮掩自己的“异于常人”费尽心思才对！

矶姬咬着下唇。

她的算计全都错了！

矶姬不知道，奈奈生没有在春绯面前掩饰，一个原因是她对春绯有信心，另一个原因则是白猫的能力包括了修改人类的记忆。奈奈生的最坏打算是，如果春绯真的不能接受，她就让白猫使用它的能力，令春绯忘记这一段经历。人类的心是非常纤细和脆弱的，需要小心谨慎的呵护。

“我不是什么都还没有做吗？请放过我吧！”

矶姬哀求着，眼睛里浮现恐惧的水光。

奈奈生看着矶姬，没有回答。

矶姬的手在恐惧中握成拳头，尖尖的指甲扎入了自己的掌心。

这个细微的动作，触动了奈奈生心中柔软的一个部分，她的表情不知不觉缓和了下来。

奈奈生伸出手，轻轻捉住矶姬的手腕。温暖的人类肌肤，和矶姬冰冷的皮肤相触。少女的手指白皙纤细，带着柔弱的美感。但这只手握住矶姬冰冷的手腕，她却完全不敢反抗。

“请您饶了我吧！”

矶姬再次哀求。她的整个身体都僵硬了。

“……松手。”奈奈生说。

轻柔的声音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，传入矶姬的耳中。

什么，意思？

矶姬呆呆垂头，看向自己被捉住的手腕。

沿着手腕望上看去，属于人类少女的纤弱手指，正徐徐地掰开自己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手指。

“……小心点，都流血了。”

少女淡淡地说，神态依然冷漠，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忍之色。

矶姬呆住了。

妖怪的指甲本就尖利，在掌心扎了几个小孔。血液流了出来，和人类一样鲜红。

她忘了自己也会流血。

也忘了人类的体温。

真的，很温暖。

奈奈生心无旁骛地取出药物，给矶姬细细涂上。

“好了。”少女说。

矶姬呆呆的，像是被吓坏了，所以没有回过神来。

这幅怔然模样，落在奈奈生眼中，像在奈奈生本来就不够坚硬的心脏软软一戳。奈奈生偏过头，终究有些心软了。她想起刚才矶姬的哀求，考虑了片刻，终于改口。

“罢了，你走吧。”奈奈生松了口，她随意地靠在椅背，恢复了一贯温柔宽容的神情姿态，如阳光般灼灼生辉的微笑与少女娇嫩的容颜相得益彰，让人提不起一丝防备，“不逼你了，你也有自己的苦衷吧。”说到最后一句话，她的耳根有点发红，毕竟反复无常的人是她自己。

看到这一幕，巴卫的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。

“奈奈生……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，春绯左看右看，还是少女细腻的心思起了作用，她只是打量神情恍惚的矶姬，又转头去看奈奈生，看得奈奈生都窘困起来，她才抿嘴微笑，像是一下子明白过来，“奈奈生你，真的很温柔呢。”

奈奈生一下子涨红了脸，想要辩解，但春绯只是笑着望她，在这种情况下，她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。最后别扭地转过脸，不看春绯微笑的面容。

“真可惜。”可惜没能看到巴卫的手段，瑞希遗憾地咂咂嘴。不过，难得见到奈奈生这么窘困的样子，也算值了。瑞希正想着，巴卫忽的一眼扫过来，他唇角带笑，眼神玩味，像是看穿了瑞希的心思，更像警告着什么。瑞希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，立即打起十二万分精神。

奈奈生好不容易恢复自己平静，她这时看过来，神使的互动在她眼里平添了几分温馨。她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，脸上露出明亮的微笑。朝巴卫挤挤眼，少女的笑容里带着感谢的意味。

巴卫恍觉自己的小动作都被看在眼里，略感不自在地转过头去。他没有发觉，在自己转移视线之后，奈奈生的眼神变得促狭而顽皮。巴卫在害羞吗？真是有趣啊~~

“真的放我走吗？”

矶姬不知道自己心头百味杂陈的情绪是什么。

“我不说谎，你可以走了。”

奈奈生看了她一眼，回答。既然决定放过矶姬，就干脆点吧！

“……我明白了。”矶姬深深地望着少女，神情莫测，“我们，会再见的。”

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这么奇怪？

奈奈生不解，不待她多说什么，矶姬已经消失在他们的面前。

奈奈生咬牙：妖怪这种神出鬼没的本事真的好棒~

o(≧v≦)o~~羡慕死了都~~

“外面的风雨停了。”巴卫侧耳倾听，突然道，“要回去吗？”

“嗯，回去吧。”看来没有冤枉矶姬，这场暴雨是她做的。奈奈生心想，她看到春绯的脸，骤然想起另外一件事，“春绯，今天的事……”妖怪什么的，女孩都会感到害怕吧？

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去神社就被鬼火童子和巴卫的狐火吓坏了。

“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春绯笑吟吟地反问，“我怎么不知道？”

奈奈生面色一红，她连忙道：“什么事都没有，我们回去吧。”

“喵喵！喵喵喵！”地上的白猫恼怒地抓住奈奈生的裙角，以目怒视：

喂喂喂，别忘了我呀！

“抱歉抱歉，不小心忘记了~”奈奈生老实承认，忙把猫咪抱在怀里，给它顺毛，“下次不会了，neko酱原谅我吧！”白猫傲娇地扭扭身子，用屁股对着她，尾巴尖儿却偷偷地勾住少女的手腕。

洞穴外面，风雨停了。

天空晴朗，云朵后面，现出太阳的身姿。

如果，平静的生活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……

这一刻，少女在心中衷心期盼着。

遥远地方的礁石上。

矶姬的本体，是二十至三十米长的大妖怪。她从海面探出头来，美艳的脸庞，头上长着两只像鹿角一样的东西。鱼类的尾巴隐没在海水中，脖子上的金环闪闪发光。

“御影神，这一次我失败了。”

妖怪说，她的声音有种奇妙的韵律，就像暴风雨中隐约的风笛鸣唱。

来自飘摇的船舱，迷离而破碎。

御影坐在礁石上，嘴角浅浅勾起，看不出心情好坏。

他没有说话，风神乙比古却乖戾道：“失败了？是你没有尽力而为吧。”

风神是强大的神祇，在妖怪庞大的身形面前，他看起来纤细而脆弱，但巨大的妖怪却在他冷厉的目光里深深地垂下头，不敢言语，长长的绿发在海面漂浮着，有种异类的美丽。

“乙比古，不需要对矶姬发脾气。”御影说，“我本来就没有指望矶姬能够成功。我真正想让矶姬做的事，她已经做到了。”巨大的妖怪惊愕地抬起脸来，眼中茫然而惶恐，御影心里就是一动，徐徐道，“你就不觉得奇怪吗？有哪一个人类女孩，会像桃园奈奈生这样说话行事？”

乙比古皱眉：“你的意思是——”

“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。”御影说，“我一直不明白，为什么命运会产生偏离。现在我知道了，问题就出在桃园奈奈生的身上。”他说话的语气有点冷漠，“桃园奈奈生……她真的是桃园奈奈生吗？”这是被欺骗的愤怒。

“御影……”

“我不急，没有人能够事事顺意，奈奈生也一样。”

妖怪听出了御影话里潜藏的敌意，心中战栗。惘惘然，对远方的少女生出一丝牵挂。

作者有话要说：作者君：大家圣诞节快乐！过一个甜甜蜜蜜的圣诞哦~╭(╯3╰)╮